上有很多柳树,看到柳树,他就想起了吴中,想起那流水长河边、阡陌古桥头,随处可见的一株株杨柳。柳条下垂,如春姑娘的长发。风摇曳,曼妙其姿态莺鸣叫,玲珑其声音。人行其间,流连忘返。
他看见玛莎在一株柳树下站着。
温哥华的柳树终究比不上吴中,枝条不那么细密,看上去光秃秃的,像活了几百年的沧桑老树。
这场景,让他忽然想起了一个真实地留在他记忆中、却从未真正去过的地柳营巷那株老柳树。
他记得有一个女人,也曾这样站在那株老树下。她挚爱的男人躺在酒吧二楼的房间里,和那只乌鸦一起永远地睡着了。
乌鸦被制成了标。女人的年华不断逝去。
黄粱清楚地记得,毕生花佝偻着背,在黄昏的巷子里孤独地走着,走到那棵老柳树下的时候停下来,伸出苍老枯瘦的手,去抚摸同样枯瘦的柳条。
他清楚地记得,酒吧的后门口永远放着一盆星美人,盆底下压着一把钥匙。
他清楚地记得,那个女人每天都把昏迷的男人扶到走廊的长椅上晒太阳,人总是要晒晒太阳的,不定哪天就醒了呢!
这一切,都因后来那个男人回来了而成为梦幻泡影,却清楚地留在了黄粱的记忆里。
他知道那不是一个梦。那是一个真实的时空。除了记忆,还有一些真实的西留在了他身上,比如他的神力,经历了那一世,获得了极大的增长。而最重要的是,就在那一世,在柳营巷,在那间已经破败的酒吧楼上干净的屋里,他的神受到了人类情绪的感染,从此让他有了情感。他从一个寄生意识,回到了“人”的状态。
有时候他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青木设计好的,要不然那家伙怎么从封闭的零维空间里回来了呢?以他后来展现出来的能力,当时又怎么会轻易陷入自己设计的圈套呢?
每次回忆起青木在监狱里那慵懒而自信的样子,他就乱少吃揣测,并来相信自己的怀疑是正确的。
青木、梅以求、狄金森、赛琳娜……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神秘,他们布的局很大很大,大到可能超了人类和时空。
玛莎看见了黄粱,欢快地朝他招手。
他看见玛莎脸上的笑容,像天边的云霞一样灿烂。
“黄”玛莎叫着,“你终于回来啦!我等你很久了呢!”
“你是专门在等我吗?”
“是啊,我想你一定会坐公车回来,就在这边等着你。”
“你不用照顾沃尔夫先生吗?”
“啊,沃尔夫老爷今天的身体突然好了很多,他已经能坐起来吃西了。”
“这……是真的吗?”黄粱有点吃惊。
“当然是真的啊!”玛莎笑道,“沃尔夫老爷还亲这是你的功劳,现在整个沃尔夫庄园里的人都在谈论你,你医术高明。沃尔夫先生准备了丰盛的晚宴,就等着你回去呢!”
黄粱当然知道自己没做什么,如果沃尔夫真的好了,那一定是赛琳娜使用了什么法,只是这有点太快了。
他不动声色地:“那真是太好了。”
玛莎指了指路边树荫里停着的自行车:“我们走吧!”
“还是骑车?”
“对啊,这里到庄园还有一段路,而且庄园那么大,晚上不骑车要走好久呢!”
“可只有一辆车……”
“还是像早上一样,你带我。”玛莎俏皮地朝他笑着。
“啊,可是,这里不是公园,市区骑车带人交警不管吗?”
“这里不行,过了前面路口就可以啦,那里是沃尔夫家族的地盘,没有警察来管闲事的。”
在玛莎的催促下,黄粱推了自行车,穿过前的路口,然后载着玛莎,就像在史丹利公园的晨曦中,奔向美丽的玫瑰园那样,在温西的黄昏,他环着她,驶向沃尔夫庄园。
长路漫漫,不见尽头晨昏冬夏,寒暑难消。但人生总有些西是美好的,就如路旁那成排的摇曳的柳树,眼前那灿烂的女孩的笑脸,和鼻下那淡淡的迷人的香味……
黄粱有种错觉,他此刻要去的,不是那座美壮阔的法式庄园,而是吴中那条古朴凌乱的老街,前有一株老树,树下站着一个女人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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